第255章关键要素_被骰子控制的世界[西幻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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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5章关键要素

  班扬骑士长对于发生在剧院区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,对其中细节更是知之甚少,因此在西列斯的讲述下,他时不时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  他真诚地称赞说:“您比往日教会的调查员们还掌握了更多的信息。”

  “他们现在的调查如何了?”西列斯便问。

  “没有什么进展。”班扬摇了摇头,“过去这一个月……仿佛风平浪静一样。但是,我想,这群旧神追随者是不会就此收手的。”

  西列斯也赞同这个想法。

  他转而问:“今年的神诞日庆典,是否已经在安排之中了?”

  “当然。”班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,“很快也会给您寄去邀请函的。”

  西列斯也笑了一下,他说:“不过,我怀疑他们会选择这个日子。”

  班扬微微皱了皱眉,但这件事情恐怕他也想到过,所以并不算惊讶。他侧头望了望窗外,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。但好天气从来只是自然与世界的决定,而与人类无关。

  人类能改变与决定这个世界的多少东西?

  班扬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:“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。”

  西列斯点了点头。

  这个时候,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。

  伊丽莎白·霍西尔走了进来。这位女士已经年近五十,但如今她看起来比在米德尔顿的时候更为精神与开朗,目光明亮,并且带着充满活力的笑意。

  “上午好,先生们。”她很愉快地与西列斯和班扬打了招呼,并且相当顺口地问起班扬最近是否有意成家或者恋爱——她可以帮忙介绍。

  骑士长看起来相当无奈。

  这位来自米德尔顿的昔日女主教,在来到拉米法城之后,似乎更兴致勃勃地投入到“给年轻人做媒”这件事情之中了。不过,她更像是在调侃,没那么认真。

  她又望向西列斯,十分温和地说:“许久不见了,诺埃尔教授。”

  西列斯也微微笑了一下,说:“好久不见,女士。”

  在伊丽莎白来到拉米法城之后,她与西列斯见过两面。

  她如今住在洛厄尔街33号。她头一回在拉米法城与西列斯碰面的时候,提及隔壁的32号住着一名孕妇。正是这个消息让西列斯猛地意识到洛厄尔街32号的问题,最终救出了凯兰。

  那一次他们的会面也因此匆匆结束。之后西列斯又找了个时间,又与这位女士一同吃了顿午餐,并且谈及了她如今的生活。

  伊丽莎白·霍西尔如今还是在往日教会的体系内工作着,在她来到拉米法城之后,往日教会自然会好好安排她的生活。

  她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,所以选择了一份十分清闲的工作。她负责整理、归纳往日教会的那些档案文件。其实有一些年轻教士在负责整理那些资料,而伊丽莎白则是负责统筹他们的任务。

  ……除开这事儿不说,伊丽莎白自然也希望调查清楚她姐姐约瑟芬·霍西尔的经历。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进展。

  伊丽莎白当然也知道这事儿并不好调查,所以也并不显得失望。她可能会用余生去做这件事情,指望着命运给予她一个确定的答案。

  ——未必需要那么好,也未必希望那么坏。只是指望着一个足够确定、足够清楚的真相。

  西列斯对于伊丽莎白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十分好奇。

  班扬骑士长在信中提及了这位不速之客,显然伊丽莎白是有意来找西列斯的。但她会和西列斯说点什么?

  这位异国的女主教,也同样是跑团剧情的八个角色之一。不过,她的命运早在她决定离开米德尔顿的时候就已经改写了。

  米德尔顿离“阴影”太近,那里的居民不可避免地会被影响到。

  很快,伊丽莎白坐了下来。她像是不着急与西列斯搭话,只是微微笑着、目光和蔼地望着他们。

  于是班扬就首先提及了自己的调查情况。

  “关于那两名发疯的画家……”班扬斟酌了一下,然后望着西列斯,“您知道历史学会之前学部的事情吗?”

  西列斯微微一怔:“夏先生的事情?”

  “可以这么说。”班扬像是在思考怎么解释这一切,“在夏先生要求历史学会调查那些学部的时候,有一个学部刚巧成为了可疑对象……一个艺术家学部。据说他们甚至有成员与夏先生产生了冲突。”

 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说:“那两名画家也属于那个艺术家学部?”

  “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。”班扬说,“他们说,他们正是在那个艺术家学部内部接到了这个……‘任务’?应该如此形容。

  “我不认为他们真的是旧神追随者,尽管他们已经疯了。他们可能只是有意无意地接触了一些污染,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接触到了一些其他的旧神追随者。

  “我们利用‘复现自我’的仪式让他们慢慢清醒了一点……也就是要求他们进行这个仪式。总之,他们也算慢慢恢复了一些理智。

  “这两人本就可以说是城内小有名气的画家,因此接到了来自拉米法大学的邀请……我听闻是打算在拉米法大学开设一个美术学院?他们似乎是打算去那儿当教授的。

  “他们在八月初的时候,与艺术家学部的某些人联系的时候,随口提及了这件事情,因此就得到了这个‘任务’,也就是,各自画一幅画。因此他们才要求拉米法大学在走廊尽头放上空白的画布。

  “他们声称,那些人并没有说这个任务究竟意味着什么,只是要求他们在濒临疯狂——或者彻底疯狂——的情况下,绘制一幅画作。

  “这两名画家认为这是一种新奇的尝试,他们甚至打算主动接受、主动进入那种疯狂的状态。只不过,他们原本是打算在活动结束之后再这么做,结果却意外地在踏入城堡之前就发疯了。

  “……关于这一点,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他们认为可能是自己太激动了,所以在那个时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……或许就是这样。”

  班扬对此也有些无奈。面对两名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正常的画家,他也感到无从下手。

  而西列斯则心想,这来自于骰子的判定……“冥冥”之中的命运决定了这一切。

  他对此并不是很看重。或许这会是一个未解之谜,不过也的确不算是整件事情的重点。

  他问:“这么一来,他们其实与旧神追随者无关,只是被利用了?”

  “我认为是的。”班扬说,“这两名画家显然被吓坏了,没想到会被带走调查这么长时间。他们几乎知无不尽,十分配合与坦诚。

  “……我想,那个艺术家学部恐怕是那群旧神追随者创立的一个组织,内部成员一定有可疑者,比如历史学会带走调查的那些人。但是,其中大部分成员,应该都是无辜的。”

  “我赞同这个想法。”西列斯点了点头,这么说。

  一旁,伊丽莎白饶有兴致地说:“那么,我们能得到这个学部的成员名单吗?”

  班扬遗憾地摇了摇头:“历史学会那边对于学部的管理太过于宽松了……如果我们能联系到夏先生,那说不定能从沙龙那边得到这个学部的相关情况。但是,夏先生也始终神出鬼没。”

  西列斯在一旁静静听着,不过他也在思考这个主意的可行性。

  伊丽莎白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,她说:“我原以为历史学会那边会十分……严谨?”

  西列斯与班扬都望着她。

  “我这边最近正在整理的一份文件,是往日教会过去这么多年来的教士名单。”伊丽莎白说,“那真是相当厚重、复杂而古老的资料。”

  班扬不禁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。

 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,然后问:“就是去年哈姆林……?”

  “……是的。”班扬最终还是回答说,他微微叹了一口气,“去年,哈姆林就是偷盗了一份这样的文件。事实上,这份长长的名单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整理了。

  “也正是因为哈姆林的所作所为,所以主教才打算彻底整理一下教会内部的这些资料……老实讲,其中提及的许多事情,甚至是令人惊讶的。”

  西列斯流露出了些许好奇的表情。

  “这反而是一个更为轻松的话题。”伊丽莎白语气略显轻快地说,“比如说,有一些家道中落的拉米法城贵族,他们就会选择来信仰吾神。毕竟我们总是宽容地接受他们,甚至让他们有安身立命的地方。”

  班扬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,他看起来不认为这是一个“更为轻松”的话题。

  不过他最终也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,他说:“是的,就是这样。所以,在现在的教士名单中,或许有不少名字的背后,都存在着一个奇妙的过往故事。”

  “的确。”伊丽莎白笑着说,“作为米德尔顿人,我对不少故事都不怎么了解,甚至还从那些年轻的教士口中打听到不少故事呢。”

  ……班扬骑士长看起来更加无奈了。

  不过,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这位伊丽莎白·霍西尔女士突然——或许可以说,图穷匕见。

  她用她那种仍旧带着些许笑意的语气说:“我还在思考,三四十年前的那些教士里,会有哪一位是我亲爱的侄子的父亲。”

  班扬猛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。西列斯也不禁望向了这位女士。

  伊丽莎白耸了耸肩,她说:“首先,切斯特的确是我姐姐的孩子。其次,我不认为我姐姐会在逃亡的路上,随随便便与人恋爱生子。最后,切斯特出生在拉米法城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

  “在现在这样的卫生条件下,在旅途上奔波,同时怀孕……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。

  “因此,我认为我姐姐大概率是在抵达拉米法城之后,才认识了某个男人,然后与他恋爱、生子——我认为我姐姐是自愿的,而非被迫,不然她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。

  “于是,我想来想去,便认为,往日教会的教士的可能性是最大的。一方面,我姐姐本身就是往日教会的一员,另外一方面,她来到拉米法城也自然是为了与往日教会联系上。”

  伊丽莎白缓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。显然,在过去一段时间里,她始终无法释怀切斯特·菲茨罗伊医生的身世问题,始终在暗自思考着。

  她的说法其实综合了许多她个人对于约瑟芬·霍西尔的看法,比如说她认为约瑟芬一定是与某人坠入爱河,她亲爱的侄儿的出生一定是基于那炽烈的爱情。

  ……西列斯也希望如此。

  他便问:“您这么说的话,我想,您应该是有所发现了吧?”

  伊丽莎白·霍西尔特地在今天来到往日教会,参与到西列斯与班扬的谈话之中,显然是有一定目的的。

  而更为关键的是,在场的这三个人,包括班扬在内,他们对于切斯特医生的身世问题都有所了解。他们都知道约瑟芬·霍西尔的存在。

  早在年初的春假之时,他们便在遥远的米德尔顿谈论过这个问题。而如今,他们又一次面对了这个问题,但医生却不在这儿。

  显然,伊丽莎白是特地这么做的。她似乎是想先听听其他知情者的看法。

  伊丽莎白看起来像是犹豫了一下,最终,她点了点头。

  她说:“我圈定了一个范围。三十四年前,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,在拉米法城的教堂内任职的单身男性……老实讲,我还真经历了一番辛苦的调查。

  “毕竟‘单身’这个问题总是很难说明的。幸亏我有个众人皆知的小癖好,于是人们都宽容地面对了我的追根究底。

  “……而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……在那之后,他可能就消失或者离开或者死亡了。总之,一定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。

  “我圈定了三个人的名字。他们的年纪、身份都符合,并且也都在三十多年前的那段时间里,离开了往日教会。”

  说到这里,伊丽莎白像是稍微松了一口气。这漫长的调查、整理显然经过了一番辛苦。

  班扬忍不住问:“但是,您怎么能确定,就一定是往日教会的教士呢?我的意思是……毕竟,康斯特公国这边的往日教会并未听闻过约瑟芬主教的到来。

  “如果她的确联系上了一位教士,那么她为什么不与更上面的主教联系呢?”

  “这也的确是我困惑的地方。”伊丽莎白正色说,她目光中那种温和的笑意消失了,整个人几乎锋芒毕露,“我认为,我姐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,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,所以才被绊住了脚步。”

  班扬不由得语塞,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。

  在伊丽莎白的调查过程中,她总是用“我认为”这样的话语。她并非使用逻辑推理,而仅仅只是利用自己对于约瑟芬·霍西尔的了解,而强行得出一个结论。

  ……但是,也不能说她得出的结论就一定不正确。

  西列斯在这个时候开口说:“不管怎么样,不如来说说这三个人的情况?”

  班扬也点了点头,他放下了那些困惑的地方,只是好奇地望着伊丽莎白。

  伊丽莎白便一一介绍起她关注的这三名男士。

  第一人名为利奥.多诺万,据说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信徒,他曾经在西城担任某间教堂的主教,在三十多年前因病离开往日教会,似乎是去乡下疗养身体了。

  第二人名为曼弗雷德.科拉姆,他是在拉米法城东郊的镇上长大的年轻人,到拉米法城来工作,遇到了不少困难与厄运,最终信仰了安缇纳姆。

  他也是这三人中年纪最大的,三十多年前的时候他已经年近四十,始终是单身汉。他是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而突然去世的。

  第三人名为科吉歇尔·兰斯洛特。这位正是刚刚伊丽莎白提及的,因为家道中落而来“投奔”往日教会的教士。他原本是个贵族,但早已经失去了这个姓氏所带来的荣誉与财富。

  他成为了往日教会内部的一名教士,因为这个职业对于贵族来说也足够“体面”。他在东城的某家教堂当过教士,未曾成为主教。在三十多年前,他离开了往日教会,自此行踪不明。

  当时他应该是三十岁左右,因为家庭问题而始终独身。

  他的家人似乎希望他娶一位家境优渥的女士,仍旧抱有着复兴家族的野心。但是科吉歇尔本人对此毫无意愿,因此便始终没有与任何女士有过私下交往。

  ……事实上,在听闻第三个人的姓氏的那一瞬间,西列斯就已经感到了一丝意外了。

  科吉歇尔·兰斯洛特?

  兰斯洛特?

  ……他昨天晚上才刚刚将注意力放到兰斯洛特剧院那儿,结果今天就有关于这个剧院的相关信息冒出来了?

  命运的确相当给面子。他心想。

  几乎是某种直觉、本能,将他的注意力引向这个名字。他意外地觉得,伊丽莎白女士的做法,或许真的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切斯特医生的父亲。

  事实上,如果伊丽莎白知道兰斯洛特剧院的存在的话,那么她肯定会在更早的时候就关注起拥有这个姓氏的科吉歇尔。

  但是,伊丽莎白并未深入参与到关于凯兰的相关调查之中。她的确知晓自己家旁边曾经租住的那名孕妇,似乎与旧神追随者的阴谋扯上了关系,但是她从未知晓兰斯洛特剧院的存在。

  况且在那个时候,兰斯洛特剧院也并不显得可疑。

  ……只能说,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巧合。

  同样在刚刚得知兰斯洛特剧院相关事情的班扬骑士长,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惊讶的表情。

  “怎么了?”伊丽莎白怀疑地问,“你们难道了解什么相关的线索吗?”

 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,便将凯兰、兰斯洛特剧院,以及最近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慢慢告诉了伊丽莎白。随着伊丽莎白一点一点明白过来,她也不禁露出了意外和惊讶的表情。

  “……所以,兰斯洛特剧院很有可能,与最近在拉米法城作乱的旧神追随者有关?”伊丽莎白立刻反应了过来,“而这群旧神追随者,就来自北面?

  “这个科吉歇尔·兰斯洛特,的确很有可能是切斯特的父亲?!”

  伊丽莎白几乎立刻就激动起来,那激动中还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意外。她从那成堆的档案资料之中找到这三个名字的时候,她只是抱着一丝期待。

  甚至于,今天她与西列斯、班扬提及这三个名字,或许也是因为调查彻底卡住了,所以她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。

  ……但是,最终的人选就在这三个名字之中吗?

  伊丽莎白甚至感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与不知所措。

  这个时候,西列斯仍旧冷静地说:“没法确定这个人是否就是医生的父亲,不过,他的确显得十分可疑。”

  那惯常的冷静让伊丽莎白突然凝视他瞧了一会儿。

  西列斯有些疑惑地回望着她。

  伊丽莎白突然笑了起来:“诺埃尔教授,我十分好奇,您究竟在什么时候才会没法保持这种冷静……在您的恋人面前?”

  西列斯:“……”

  他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表情。

  短暂的调侃过去之后,伊丽莎白也慢慢恢复了冷静。

  她转而仔细提起这个科吉歇尔·兰斯洛特的事情来:“有一些年长者对他还残留着些许的印象。他们说这个男人是个体面人,不过对家族彼时的落魄也十分坦荡。

  “比起他父母长辈希望家族复兴的野心,他看起来更加坦然接受家族的衰落。不能说他真的就是吾神的虔诚信徒,但是他的确比教会内部的许多人都更加诚心与诚恳。

  “他是那种……会在下雨的时候借你一把伞的人,某人在提及他的时候就是这么形容的,似乎他真的借给这人一把伞一样。

  “……据说科吉歇尔喜欢戏剧,有这样一种说法。不过这无法得到确认。只是有人说似乎曾经在剧院区看见过他。”

  “在三十多年前?”西列斯问。

  “是的。”伊丽莎白点了点头,“在三十多年前。”

  她显然明白西列斯的意思。

  如果真的有人在三十多年前的剧院区,见到过科吉歇尔,那么这人与兰斯洛特剧院的关系,似乎就更加可疑了。

  ……他的家族,或许真的曾经拥有过兰斯洛特剧院。

  伊丽莎白也沉默了片刻。

  班扬不禁感叹说:“这实在是太巧合了。”

  西列斯点了点头,他又问:“那么,关于科吉歇尔的去向呢?”

  “关于他的离开……”伊丽莎白想了想,“据说是他家中出事,所以他得回家照料家事。似乎离开得相当匆忙,本来说是只离开一阵,一两个月,但最终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
  “至于他的家族,之后也再没有人听说过相关的消息。”

  “家中会出什么事?”班扬感到一丝困惑。

 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。她说:“我翻阅了一些人事调动的相关资料,的确找到了科吉歇尔离开时候的申请文件,他原本是请了三个月的长假,但是并没有回来销假。

  “此外,关于他请假的理由,他文件上也没有详细写……他可能是口头上告知他当时的主教的,所以没有在文件上写明。而那位主教,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。”

  西列斯不禁感到些许的遗憾,他又问:“那么,他具体是在多少年前离开的?”

  “雾中纪367年的八月初。”伊丽莎白确切地说,“也就是……切斯特出生的那一年。”

  他们面面相觑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这似乎显得这位科吉歇尔·兰斯洛特更加可疑了。

  班扬想了片刻,便试探性地提出一种可能:“或许,正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将要出生了,所以他才会请一个长假去陪伴孩子的母亲?”

  伊丽莎白像是想说什么,但是最终,她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  “……但是,却因为某些事情,他们不得不让切斯特独自生活。”西列斯低声说,“另外一个问题是,为什么约瑟芬主教没有联系往日教会。”

  伊丽莎白与班扬也都点了点头。

  伊丽莎白想了片刻,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说:“所以,教授,您是要调查兰斯洛特剧院的吧?”

  西列斯点了点头。

  “那我能将这事儿拜托给您吗?”伊丽莎白语气轻松地说,“既然您会调查兰斯洛特剧院,那就顺便调查一下这个科吉歇尔·兰斯洛特吧。”

  西列斯:“……”

  虽然的确是可以“顺便”调查一下,但是……

  ……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件事情,感到他沉甸甸的日程表上似乎又得多加上一条。

  不过,当然了,这个问题其实本来他也是要关注的。

  三十四年前。这个年份始终阴魂不散。

  结合刚刚琴多提供的消息,兰斯洛特剧院也遥遥与切斯特医生的出生扯上了更深的一重关联。

  雾中纪367年发生了许多事情。

  那场造成了“剧院区的规矩”的舞台事故、交易会谋杀未遂的那名受害者的出生,以及,切斯特·菲茨罗伊的出生。

  他是从多萝西娅那儿了解到“三十四年前”这个具体的年份,而同样也是那一天,他得知切斯特医生就出生在三十四年前。

  当他们意识到这个年份的巧合之处的时候,他们便感到这巧合很有可能将他们的思路引向新的方向。

  那个时候西列斯就产生了一个猜测,他怀疑剧院区的那场意外,直接导致了约瑟芬·霍西尔不得不生下这个孩子。

  ……当时他们还认为,这个孩子对于约瑟芬来说,可能是十分意外的。只有可能在某些意外的情况下,约瑟芬才可能被迫生下这个孩子。

  不过从伊丽莎白的态度来说,她似乎认为,这个孩子如果不是约瑟芬自己同意甚至于期待着的,那么约瑟芬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。这位约瑟芬主教可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。

  ……但是,这样一来,西列斯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惑。

 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约瑟芬与柯吉歇尔的爱情结果,那么为什么切斯特的存在从未为人所知?

  他感到整件事情疑窦重重,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,为什么约瑟芬·霍西尔来到拉米法城的事情,不被任何人知晓?甚至连往日教会都不知晓?

  为什么科吉歇尔未曾通知往日教会?难道是约瑟芬不让他这么做?

  约瑟芬·霍西尔必定是带着那个泥碗一同出现在拉米法城,但是,她的出现仿佛无关紧要一样。

  ……而那场三十四年前发生在兰斯洛特剧院的意外,又是否真的与切斯特的出生有关呢?

  当西列斯抵达兰斯洛特剧院的时候,卡洛斯·兰米尔正大发脾气。

  海蒂和琴多站在旁边,表情都有点高深莫测。

  “……您来了。”琴多头一个注意到西列斯的到来。他走过来,亲昵地挽住西列斯的手,看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。

  西列斯点了点头,又看了看卡洛斯,一时间有些困惑:“他怎么了?”

  “就是为了三十四年前的事情。”琴多的语气颇为玩味,“他十分烦躁,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事儿会发生在兰斯洛特剧院。”

  他们并不在表演厅,而是在侧面的一个走廊里。光线略微灰暗的走廊里,卡洛斯的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应该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,后者正皱着眉,露出了一种十分烦躁的表情。

  “那个男人是谁?”西列斯又问。

  海蒂走了过来,随口说:“就是将兰斯洛特剧院卖给卡洛斯的那名商人。卡洛斯想要问清楚,三十四年前的事情究竟怎么一回事。”

  西列斯有些诧异,不过这个人的出现倒是一件好事,西列斯同样也想知道三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  他们耐心地等待了片刻。琴多说那些演员们正在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排练,原本是打算在舞台上排练的,但是卡洛斯显然觉得这有些晦气,就让那些演员去了另外的地方。

  突然地,那名商人像是终于忍受不了卡洛斯喋喋不休的指责与抱怨了,他猛地爆发了。

  他的声音大到盖住了卡洛斯的声音:“好了,小伙子!我承认你说得对!我的确是故意隐瞒这件事情的,但我当时买下这座剧院的时候,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!”

  卡洛斯猛地怔住了,像是被这人洪亮的声音吓到了。

  他盯着这名商人看了一会儿,然后嘴唇动了动,他压低了声音,像是威胁一样:“那么,现在,给我讲清楚!”

  那名商人并没有被吓住,他的身上像是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场,他说:“我什么都不知道!我只是接手了一家剧院,二十五年前我还年轻,野心勃勃,打算在剧院区做出一番成就。

  “……对!没错!就如同现在的你。我对什么三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,我就知道这座剧院的位置不错,买下来说不定就赚到钱,于是就从那个该死的凯兰手里买到了这座剧院!

  “然后我发现这剧院根本不像是表面那么光鲜亮丽,许多人好像都对这里敬而远之,剧院区的其他人更是完全不看好我的生意。

  “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!但是这剧院怎么也好不起来——我知道你是怎么形容我的,慢慢落魄的商人,哈!你要是能将这剧院搞好,我也十分佩服你!

  “事实就是,这剧院有问题!我将这有问题的剧院卖给你,我很抱歉。但是我现在身无分文,还欠着一大笔钱,要不是你好心买下了这座剧院,那这剧院可能直接就被债主收走了!”

  这名商人显然也积怨已久,他同样滔滔不绝地抱怨了许多,甚至语气比卡洛斯还要激动。

  毕竟,卡洛斯只是接手兰斯洛特剧院这么两年时间,而这名商人却整整经营了这座剧院二十五年的时间。他付出了许多的努力,金钱、时间、精力,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剧院潦倒下去。

  卡洛斯一时间呆住了,他茫然了片刻,不知道说什么是好。他出身优渥,年轻气盛,还从未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潦倒落魄的商人。

  在他的眼中,商人恐怕都是光鲜亮丽、家财万贯的。

  这个时候,西列斯走了过去。

  “冷静点,先生们。”西列斯说,“看起来你们两方都是被蒙蔽的。”

  这话并未那么公正,毕竟那名商人在自己被蒙蔽之后,又主动地欺骗了卡洛斯。不过他们这时候情绪都很激动,所以也没怎么在意西列斯说了什么。

  只是西列斯冷静的语调让他们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。

  琴多和海蒂也走了过去。

  卡洛斯与那名商人同时沉默了片刻。

  隔了一会儿,西列斯便问那名商人:“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这件事情的?”

  他说的不是太清楚,但是那名商人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。他犹豫了一下,然后含糊说:“十几年前。”

  十几年前。这可太令人熟悉了。

  琴多低低地冷笑了一声,说:“十四年前?”

  那名商人猛地瞪大了眼睛,他盯着琴多瞧了片刻,然后整个人气势都垂落下去。他好像突然明白,自己面对的这些人并非一无所知,并非是他可以欺瞒的。

  他甚至哆嗦了一下,像是感到一阵寒冷一样。也或许是整件事情、这个话题,让他感到了不安。

  最后,他缓慢地点了点头,然后低声说:“是的……十四年前。”

  “再说清楚点吧。”琴多干脆地说。

  那名商人像是有点紧张,他快速地瞥了琴多一眼。在场的这些人中,他仿佛格外畏惧琴多……或许是因为他听说过琴多作为探险者时候的名声?

  西列斯的大脑中快速地闪过一丝灵感,不过他暂时没有仔细思考这个问题。

  那名商人便说:“好吧、好吧……是这样。二十五年前,我买下了这座剧院,当时我小有资产,就打算在城内做点生意,结果却买下了这间该死的剧院。

  “……你们可能会好奇,我当时为什么不了解三十四年前的那桩舞台事故,是因为我……我当时正在无烬之地。”

  说出这件事情,他猛地松了一口气,继续说:“我曾经是无烬之地的一名探险者。我就是……在无烬之地赚到了一笔钱。”

  他观察着在场人的表情,确认没什么人露出了特殊的表情。

  卡洛斯甚至还不耐烦地催促说:“继续讲。”

  这名商人便继续说:“没人在那个时候提醒我,这座剧院有问题,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。在我买下这剧院之后,我就努力经营。

  “……我意识到问题的时候,大概是在我突然发现,克米特家族从未给兰斯洛特剧院进行赞助。剧院区的许多剧院、剧团都会得到这种赞助,但是我的这个该死的剧院却没有。

  “于是我四处打听,但是没人愿意告诉我。不知不觉中,时间也就流逝了……偶尔也能有一两个剧目的效果不错,但整体来说,这剧院的生意完全配不上这地方。

  “我便越发感到奇怪了。在那之后大概又过了两三年,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现状,就联系了一些老朋友,打算让他们帮我调查一下。我自己不太好出面。

  “……然后,就有人给了我一份报纸。报纸上提及了雾中纪367年的那桩舞台事故。那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,原来就是因为这样,兰斯洛特剧院显得格格不入,甚至让许多观众与客人敬而远之。

  “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,为什么克米特家族也会这么做……他们不应该想尽快消除这件事情的影响吗?为什么却暗中差别对待?

  “……十四年前,这个疑惑终于被解开了。”

  这名商人停顿了一下,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犹豫的表情,像是不确定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口。

  “到底怎么一回事?”卡洛斯催促着。不过这个时候他脸上的恼怒几乎消失了,他看起来更像是十分好奇这名商人究竟知道了什么,又为什么会是在十四年前。

  不过那名商人还在犹豫之中。

  卡洛斯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,他说:“别想着耍赖或者说谎!我是从一名资历深厚的演员那儿听说此事的,如果不是他突然感慨这事儿,又被我不小心听见了,那我甚至还不晓得!

  “你这样的做法可不厚道!你知道我的姓氏,虽然我不太乐意这么说……但是,别以为我没办法整治你!”

  卡洛斯看起来是头一回借助自己父亲的名气,不过那种火气上头,他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
  那名商人叹了一口气,最终还是松口说:“因为……三十四年前那场舞台意外发生的时候,许多贵族就在场。”

  “……贵族又怎么了?”卡洛斯狐疑地说。

  那名商人似乎还是不打算说得太清楚,他只是含糊地说:“有一位身份微妙的人……”

  “埃比尼泽·康斯特?”西列斯突然开口说。

  那名商人吓了一跳,他的表情彻底发生了改变。最后,他谨慎地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。

 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。

  卡洛斯·兰米尔看起来完全不知道埃比尼泽·康斯特是谁,还是在海蒂的解释下,才慢慢明白了整件事情。

  ……三十四年前,当时还是大公继承人的埃比尼泽·康斯特,亲眼目睹了这场舞台事故的发生。当时剧院内有不少贵族,包括多萝西娅的爷爷阿道弗斯·格兰特。

  这件事情理所当然会造成巨大的影响。

  克米特家族或许是用尽全力让这件事情不要成为剧院区的丑闻,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那名演员,但是他们恐怕也不免对兰斯洛特剧院心有不满。

  的确,克米特家族在背后统治着剧院区,但具体到每一座剧院,那情况也是不一样的。克米特家族并非那么面面俱到地管理着这些剧院。

  剧院出了问题,克米特家族自然是心有不满——所以凯兰家才会最终将兰斯洛特剧院卖出去。或许凯兰家以为,将剧院卖出之后,兰斯洛特剧院就能重新焕发生机。

  ……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,凯兰的母亲成为了格雷福斯家族邪恶计划之中的“容器”。

  在凯兰的信件中,她显然对家族的过往不怎么了解,也或许是她的母亲、祖母并没有将整件事情告诉她。那成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。

  而在十四年前,情况发生了改变。埃比尼泽·康斯特不再是未来的大公了,他的权势彻底消失,因此对于剧院区来说,那反而是一个好消息——不必担心那场血溅舞台的事故触怒了掌权者。

 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,才有人“好心”地决定将这个真相告诉这名商人,后者已经被此事困住了多年之久。

  ……这名商人犹豫了一下,然后又说:“十四年前,为了这座剧院,我已经负债累累。所以我又一次离开了拉米法城,前往无烬之地,打算用老本行赚点钱。

  “我雇了个人帮忙管理这座剧院,然后自己离开了。但是……这趟旅程也并未得到什么好结果。我反而欠下了更多的钱……于是,我最终还是选择将这座剧院卖出。”

  当他提及过去这十几年的时候,他又快速地瞥了琴多一眼。

  ……看起来,这人刚巧就经历了琴多·普拉亚在无烬之地声名远扬的那些年。

  说完,那名商人就长出了一口气,他说:“就是这样。随便你们怎么办吧……总之,我一分钱也没有了。”他摊了摊手。

  卡洛斯皱着眉,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,然后推了他一把,没好气地说:“出去!别再让我看到你!”

  那人讪讪笑了笑,就快速地离开了。

  卡洛斯在原地想了片刻,然后也冷静下来。他朝西列斯和琴多道歉,说这事儿让他们见笑了。随后,他又提及一件事情:“我已经在联系新的剧院了……或许我们最终会在别的舞台上表演。”

  “都可以,你安排就好。”西列斯对这事儿并没有什么意见。

  随后,卡洛斯便急匆匆去了演员们正排练的小房间,看起来又打算专心投入工作了。

  而西列斯站在原地想了片刻,然后表情逐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,他说:“三十四年前的那场剧目,究竟是什么?”

  琴多与海蒂同时望向他。

  西列斯低声喃喃:“剧院、舞台、剧目、道具剑……大公继承人……过往的力量真的那么容易被复现出来吗?我总觉得我们还忽略了什么要素。”

  曾经他听闻三十四年前的那桩舞台事故的时候,他的确感到一丝惊讶——舞台上的表演甚至还能复现过往吗?

  那倒也的确算是一种“复现”;如果演员足够入戏的话,那甚至都可以说完美符合了仪式的契合度。

  ……但是,为什么偏偏那么不巧、又或者那么巧合,就刚刚在埃比尼泽·康斯特来看剧的时候发生了意外?而另外一个问题是,埃比尼泽不可能只看过这一部剧,怎么就偏偏是这一场剧目发生了意外?

  西列斯回忆着,然后突然说:“那不是首演。”

  “什么?”琴多和海蒂不约而同地问。

  “那不是剧目的首演,没有任何一条消息告诉我们这一点,而这本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因素。”西列斯解释说,“历史改编的剧目总是相当之多,但这却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事故。

  “在那之后,历史改编的剧目也逐渐销声匿迹……因为那不是那部剧目的首演。

  “如果是首演,那么只要将这部剧目剔除掉就可以了。或许是这部剧目中的某些因素过于容易被复现出来,过于容易触动时光的力量。

  “但是,那不是首演。明明之前的演出没有问题,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出现了问题?

  “人们不能确保其他的剧目不会发生这样的巧合,所以就只能将所有历史改编相关的剧目彻底删除,要么就得将历史改编得面目全非。”

  琴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他说:“偏偏就是这一次。”

  海蒂也明白了过来,她瞧了瞧演员们正在排练的那个小房间,便低声说:“是那场剧存在什么特殊的要素,恰巧符合了历史上发生的某段史实的情况?”

  “我认为是这样。”西列斯说,“但这得具体了解一下那场剧目究竟是什么内容才行。”

  “报纸?”琴多说,“或许也可以让多萝西娅问问她爷爷。”

  西列斯点了点头。事不宜迟,他当即便打算利用八瓣玫瑰纸给多萝西娅发去一条消息。

  不过意外的是,八瓣玫瑰纸上却已经显示出新的字迹。来自侦探乔恩……又或者说,流浪汉伯恩。

  “……

  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……总之,我刚刚用流浪汉伯恩的身份去了趟‘家族’。那边有了一些新的动静。

  “我现在正在坎拉河洗脸,马上就去欧内斯廷酒馆。或许我们可以在那儿见面,然后我们来聊聊这事儿?

  “……顺带一提,请不要告诉我坎拉河有什么问题。

  “……”

  来自这位流浪汉(侦探)的消息,令西列斯不由得一怔。他感到,这个周末的事情可真是可以用“纷至沓来”形容了。

  他很快给对方回了消息,同时也给多萝西娅发去了一条信息。

  【(给多萝西娅)请帮我想你爷爷打听一下,三十四年前的那场剧院区的意外发生的时候,当时舞台上究竟在上演着什么剧目。或许其中有着我们忽略的关键要素。】

  【(给侦探乔恩)我和琴多很快会过来。至于坎拉河……毕竟你是闭着眼睛洗脸的,不是吗?】w,请牢记:,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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